1.華人的社會傳統，總是在私人的恩義仇怨中，死命撕扯，不肯
輕易放下，殺得你死我活；對於真正的大是大非、公共領域的
價值抉擇，卻迴避、妥協，不敢發聲，當個鄉愿的模範生。許
多社會心結的本質其實都與價值抉擇無關，只是一如私人恩仇
而已。
2.許多台灣的父母，還是對於物質匱乏，時時恐懼。對於子女的
要求，無非就是善讀書、善賺錢。而善讀書就是為了善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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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辦公室有位同事另有高就，偶爾擦肩而過，我都覺得她
十分陌生，雖然她曾是一個熟人。她留職停薪保證書上的連帶
保證人，簽上的正是我的名字。
三年後重看，字跡漸有不同，字如其人多少有些道理可言。當
時的我躊躇十分，不得做保的家訓，早已衝動違犯兩回，但是
眼前這個女子，擺明無法勝任教職，碰撞紛擾近一年，幾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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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走入圖書館，今天由我輪值看顧學生自習。高二的
學生三三兩兩走進，幾個稍熟的學生與我點頭微笑。真叫
得出名字的，幾乎沒有，而高三的學生前日就畢業了。
在我眼前這落長桌上空著，隔一排的桌子上，汶珊、彥如
、紫汝、怡君的位置上已補入別的名字，慈秀、孟儒、玫
均、禎儀、珮吟則在錄取後，便已離開晚自習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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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那三個字如此震怒。
我在臺前敲打著鍵盤，邊想著下堂課的荊軻刺秦王，曹沬和豫讓
兀自糾纏不休，我的電腦連不上網路，記憶也不甚管用時。
遠處，清楚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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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鄉高中任教的同學來電，敘舊之餘，說了件奇事。
在他的班上，有個孩子，每天由台南市市區，搭興南客運通學。某次段
考，或是前晚熬夜，竟在晨光微暗的車中，昏昏睡去。過了六甲頂、新
舊和順、安定、西港，原該在佳里下車的他，又沉沉過了學甲、中洲、
頭港，直到南鯤鯓還未醒來。
車上乘客一空，司機叫醒了他。他還來不及弄清楚時地，就急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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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好友Zh參加基隆市 Super教師甄選，評審委員依例必須到校訪談，
於是Zh準備了一大箱的備審資料，都是歷年來指導學生專題研究、科展
報告，還有教學研究的成果。看著一落落的資料，我總會想起他平日帶
領學生的身影，敘述理念的手勢，還有三不五時調侃我們的語氣。
學生喚他黑熊，他黝黑的臉有上總有一抹南部人特有的微笑。我和他看
待世局的眼光時有不同，卻特愛聽他臧否月旦的那副腔口。我未必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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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當主任是很威風的，說什麼就什麼！」聽到轉述，我愣住
半天，還是笑了。
「啟嘉，管管你們高中生好不好？我已經看不下去了，你去看看，
那個402和404，又吵又沒有禮貌！」一陣咆哮，聲音遠去。我走到
最底層，敲敲兩間生疏的教室鐵門，門後，看到一群不知所措的臉
孔。顯然也是剛聽過那陣劈啪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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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趕日的，直到舊曆過年才稍稍喘氣，這個寒假，我第一次不必
上輔導課，不只我，連同辦公室的同事都覺得不慣，整日牽延徘
迴不去的人，位置空了好幾日。
返校打掃的日子，看著大家清理，聽大家聊天，玫均來來去去招
呼大家拍照，又是製作畢業紀念冊的季節，我幫襯著喊上兩句，
精神其實還半乏半杵過著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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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力測驗第二天，我在八點左右走入考場休息區，滿室考生
正開心地嗑牙，偶爾亂翻英文講義，虛應故事。我搖搖頭，
一如往日走入教室的樣子，直接坐在講桌前。ㄧ邊咬嚼著五
榖飯糰，一邊翻閱報紙上刊登的參考解答。早在昨日傍晚就
已看過國文試題，對那些沸沸揚揚，總覺得隔靴搔癢。真正
關心國文教育的討論甚少，在乎送不送分的居多，也是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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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甄的前置作業在即，許多學生看到能填的志願寥寥無幾，嘆氣或
慌張。我靜靜看著，心知這是必經的過程，舔咬著嘴唇，終究沒說
什麼？有時還是得將他們推到茫然一片之中，他們才會學著自己看
路。如果跌跤，爬起來也就是了！
有一本聯絡簿上寫著：她想念社會學系，可是好怕餓死，好想過著
吃得好，過得好，穿得暖，開ＢＭＷ代步的日子，可是太難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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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散了，我剛剛由學校回來，同一辦公室還有兩位老師，也是
待到九點、十點才回來。而他們只為了盯一位學生寫功課，弄得筋
疲力竭。為了這個學生，這位導師天天在校陪他寫完功課，才一起
離開，買晚餐給他吃，殷殷叮囑，細細講解。還有三個高中部學姊
每天好言婉語教他，他也一再保證，明天開始會自動寫
功課，但是每天他都爽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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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的第二個英文老師考取別的學校，被告知時，只覺得尷
尬不已，惄惄訥訥，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不著邊際地說幾句
，心裡想著還要讓手上的複習進度表不著邊際好一段日子。
有種莫名的慚愧。
誰來和孩子們說點什麼？說這就是人生啊！這是成長，就是
現實。去年第二個數學老師考走時，幾乎從課堂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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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留晚讀後，有時周五的晚上，大家散了，會有幾個偶爾留
下來，跟我談談。和我鬧了幾天脾氣的，說說不平；平日寡言
的，用力多說幾句；幾哩咕嚕慣了的，反而落座靜靜聽著。
當一個老師，除了該盡的職責，能多做的不過就是這樣的夜裡
，陪他們多說幾句。年紀越大，我慢慢知道，我只能在知識上
作一個指路者，無法帶他們走太遠的路；我只能在生命中扮演
照見者，好不好，喜不喜歡都只能交給學生自己。用以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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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憑著脾性感官，我們怎能那麼武斷，說喜說怒？許多時候，我們
對人的理解，其實都太浮淺，太簡化了。一個人積累十餘年，二十
幾年甚至一輩子的生命痕跡，我們有多少資格可以率爾評斷？指三
說四，而只因為我們喜歡，或不喜歡。我們真的完全理解對方嗎？
面對不同的生命，我們在好惡之外，在喜歡或討厭之前。應該懷著
謙遜，嘗試理解。看見美善的一面，固然欣喜，看見醜惡的，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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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凝視，我們常會發現，大人似乎還沒準備好一切，就莫名奇妙
成為大人。他們成為某種人物，某個位置，一個可能令人尊敬的身分
，或者默默無名，成為爸爸，成為媽媽。所有看起來應該像大人的頭
銜，一一加上，可是他們其實並沒有準備好。沒有人能夠完全準備好
的，因為我們從來不知道要上天給的考題有多少。
即便設想過人生可能面對的問題，我們也無法一一演練，更不知道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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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在長庚掛號，待診之間，心裡百迴千折，醫師的診斷卻是
照舊。
週一夜間，正講著作文，簡的媽媽來電，才知道一早請假的她
，離家出走。和孟商量過，聯絡芥寧和余，遍尋不著。簡母和
我說了家中景況，啞然，又是難解的一題。回家後，與芥寧又
通過電話，聊到十一點多，簡的脾氣拗，我和芥都感到有些棘
手。南子吝的海，在夜裡的窗中，不知有沒有聲音。芥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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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買了光良童話專輯，擱在櫃上，拆了封後久久沒有空聽。有時
熬夜晚一點，拿起來看看，又擱下。今晚才將cd放入光碟機，靜靜聽
著，童話的曲子響起，我熟悉的卻是 503班的聲音，他們錄了一塊合
唱版給我，那是我的生日禮物之一。
那幾天，忙著網頁的事，常常晚睡。有時連早讀都遲到，頭兩沒課的
日子，翻過身，索性睡到八點多。到學校後，沿著走廊走過教室，一
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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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503班所有的孩子：
在成長中，理性面對當下，就事論事是很重要的學習課題。不要因為當下的傷害，也因此傷害了無辜的他人。在此刻，所有感受到傷害的人，應該更能同理思考。彼此相愛，而非彼此劃分。造成傷害的是生命裡面尚未長大的那一部份，而不是因為我是誰，他是誰，身分是不會造成彼此的傷害的。就如同不會因為我是南部人，就不能擔任各位北部同學的導師；不會因為我是閩南人，就不能跟其他族群的人相處在一起。同理，不會因為誰來自哪裡，就不能相處。
那麼，我們該認真面對的是生命裡不成熟、不理性的那一部份。而不是去區分誰是誰，那麼對多數彼此展現善意的同學來說並不公平。
在此刻，身為長輩的我，還是想講一些話語。對我而言，只要在503班的每個同學，都是我們一起努力的夥伴。在我心裡的天秤是一樣重的！有時，我或許會有不同的裁量標準，但都是只是為了給大家一個學習成長的機會。我們是師生，是在課業和生命上彼此加油打氣的朋友。我是老師，而不是法官或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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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長達兩個多月的代課，回到16堂的正軌。堆在眼前的是九個班的作文，在我的桌上卡住，感謝其他的國文老師耐心等候我的倦怠。還有四個班級的自傳，兩份沒編的刊物，還沒交上來的30幾份報告。
這是近來的生活。
不過，一切尚好，身體如常，沒啥大礙。情緒還可，總能說出不少尖酸刻薄的笑話，再煩一點，就罵罵政府。不過最近政府，好像沒啥好罵的，因為一切都走上「正常」了。許多事情麻痺了也就「正常」了，倒是一些計程車司機，因為電台的鼓舞，仍然充滿生命的鬥志，或含蓄或激昂地愛國著，痛罵以前的政府，斥責萬惡的國民黨，還有那些已經下野的太子、御用文人等等，「憶苦思甜」，「又紅又專」，讓教「外國」文學的我十分敬佩，常常嘟嘟噥噥附和幾聲。為不長進的身分，好好懺悔一番。
不過，這個世界還有平凡溫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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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早，我批閱著學生的聯絡本子，兩個新轉入的孩子各夾了
卡片給我，設計可愛非常，十分窩心。今年就收到這兩張卡片，
教師節好像不如新年、耶誕來的熱門，看了一下同事的桌上，也
都是零零落落的一兩張。雖然忘了叮嚀，班上孩子還是記得一張
一張送給每個任教班上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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