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同事好友Zh參加基隆市 Super教師甄選，評審委員依例必須到校訪談，
於是Zh準備了一大箱的備審資料，都是歷年來指導學生專題研究、科展
報告，還有教學研究的成果。看著一落落的資料，我總會想起他平日帶
領學生的身影，敘述理念的手勢，還有三不五時調侃我們的語氣。

學生喚他黑熊，他黝黑的臉有上總有一抹南部人特有的微笑。我和他看
待世局的眼光時有不同，卻特愛聽他臧否月旦的那副腔口。我未必同意
卻十分熟悉的言語，是我從小聽到大，浸有鹽份和土沙的語言，那才是
母語。他對世故與倫理的態度，常讓我覺得離五年級近一些，離真實的
六年級稍遠。他三分戲謔地說起關於世俗的實話時，每每提醒我不要走
離現實太遠，繞不回來，看不開。他最喜歡說：都好啦！高興就好，大
家高興就好。

有幾分無奈，幾分豁達，還有星點瑩爍的清明。畢竟日子會過去，也總
要過下去。指斥呼籲如果無用時，不如自己多做點實事。

這是我認識的Zh。

訪談當天，我和平日的教學夥伴 S坐在一側。會議桌上還環坐著學務主
任、輔導主任、訓育組長、國中部前任學科主席、開朗的周舍老師、教
師會理事長等。

擔任導師工作的 S和我先開口，簡單說到Zh在教學上的設計和心力，或
是我隨口一提，某次Zh為班上學生解答，誤了該回家的時間，直到八、
九點才脫身。接下來各處主任、組長還有理事長，竟開始競相加碼，Zh
的留校時間等比上升，不但精通百藝、會通諸子，嚴守青年十二條守則
，無一不及。這些教學前輩們越是全力描述，我越覺面目模糊。

於是，我努力要說明Zh平日叨唸的理念，前輩們極力要鋪陳一個教育工
作者長時間、 非人道的勞力付出，還能從前面同仁的話尾接續，敘述新
的傳奇，我用力拉挽，前輩們使勁鋪陳，幾相拉鋸，竟讓Zh成了三頭六
臂。一位女性評審聽完長長的故事，半開玩笑地做了眉批，她真想認識
Zh的老婆。經此敘述，Zh的老婆幾乎成了「怨婦」，或許要悔教夫婿覓
封侯了。

稍停一會，一旁的教師會理事長，開始悠悠緩緩敘述班上同學由玩樂走
向勤勉的勵志故事，我和 S則開始暗自比對故事的版本，語出何典。

總算茶煙漸散，話頭已稀，兩位評審向在場訪談老師致謝。我走出會場
，開始懷疑我身邊的可敬的教學前輩們，剛剛是否外星人入侵，說了遠
方的故事。或者，我們竟從不同的星系，在藍星上偶然相遇，七嘴八舌
，一起在Zh的身上裝上了多的胳臂頭腿，鑿出多的心竅和眉眼。讓他成
了哪吒、比干、混沌和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