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在風雨聲中，你們終於各自找到落腳的地方。接到你們的
喜訊時，隔著電話，我有點木訥，似乎該叮囑些甚麼，一
時卻又說不出來。驀然之間，你們跨過一條線，似乎連身
影都高大了一點點。
   
我總是在你們往前走去的身影上，看到自己背著背包，第
一次踏在師大路上。左顧右盼，看著新奇的台北街巷，我
到現在都還能記得，那是九月十二日的下午。我正努力想

台灣的馬路是個非常奇異的舞台，許多人一上馬路，就性
情大變，腳步、手路與聲漱與平常完全不同。大凡馬路上
一有爭執，有多少斯文人好似被下了蠱一樣，立即面紅耳
赤，高聲眥罵，乃至比手畫腳相互拉扯，就是沒人打電話
報警，一副幫派火拼，血債血還，想要私了的樣子。
   
而路邊愛看熱鬧的人很多，儘管平日呷茶納涼時，議論時
政，月旦人物，指天罵地，擺出直要誅人九族的聲勢，好

暑假才開頭，中秋月餅的海報與橫幅廣告，已早早懸在便
利商店的門口。父親節、七夕與中元的廣告則在燠熱的夏
季裡交錯提醒：父親節要送上溫暖大禮，七夕要有浪漫的
夜晚，中元節要趕緊儲備「歸箱」「澎湃」的祭品。

台灣的主要節日，總是不按日曆上的時序，在媒體與商品
廣告上以大步超前兩、三個月的聲勢，不斷預告。預告著
商品等於節日的簡單連結。於是，年節變得非常省事，採

陳芳明教授在一場演講中自述，曾在課堂間提到自己大學
時代的創作歷程，依稀說到那些刊登在報紙上的作品。隔
了一週，再度走到講桌前，桌上擺了一疊剪報，都是未能
憶起的筆名，連問了幾聲這是誰的作品，還順帶品評了一
番，直言這幾篇寫得不好，沒有印存的必要。再細看，原
來都是自己求學時代的作品。老師說：這大概就是所謂「
悔其少作」。

入東大寺、遊覽金閣寺、清水寺，一路數日而來，我喜歡
靜靜翻動成排的繪馬，認讀其間的漢字。我喜歡隨意挑撿
幾個雅致的御守，預留給那些重要的身影。我喜歡入境隨
俗閉上雙眼，在地主神社前相距十公尺的戀愛占卜石間，
默想一個名字，由此處走到彼處。更興奮地伸出水勺，將

海角七號正火熱時，看著大螢幕上，郵局主管帶著懷疑的
語氣，探詢「阿嘉」送信的時程，叮嚀著投信到信箱時，
放深一些，很多人反映信都收不到，我笑了出來。

十四年前的夏天清晨，派報老闆對我說：丟報紙時，丟準
一點，有人反映說報紙都收不到。

每屆期末，不知有多少教師，結算成績時，樂在其中而不
以為苦。大、小考成績蟻字排列，尚待運算，更不必說那
些改改停停，亟須重見天日的報告與作文了。

當我趴在案前，看著學生的作業，為上下三、兩分苦思斟
酌時，同事總會調侃說：吹電風扇就好了。我苦笑答道：
一一摺成紙船，放到西定河上，隨流遠颺者高分，徘徊不
去者絀落，豈不甚妙。

偶然知道的網站，一時手癢，作了一份測驗，
無聊時填一填吧！滿分的人，來杯星巴克咖啡
吧！

我的案頭上藏著一方印，刻著我的別號「藏舍主人」，「
主」字作「、」，邊框特地敲崩一角。細摩著印面，線條
猶是初學的刀工，卻是治印人習作時最喜歡的作品。我放
在案頭，讀書時，偶爾入手把玩，這是我手中第一枚出自
朋友手下的印石。

治印人的通訊還存在手機裡，已有許久沒有打過；來往的

櫃台外伸過一雙清瘦的手，遞來三本小說，「老師，我要還
書。」是一個高中男孩，我科任班的學生。他靦腆笑著，這
年頭的男孩子多是這樣高瘦白淨的樣子。

三本都是為青少年改寫過的翻譯小說，行間還標注著國語注
音，書頁風漬斑駁，一似家中舊書櫃中偶然翻出的童書，那
些多數人都讀過，卻僅依稀記得片段與結局的故事。讀那些
小說時，我總是沒有耐心讀完，三下、兩下就急著知道結果

從小對教師生涯的想像中，擔任導師直到退休，似乎是理
所當然的一件事。

讀大學時，國文系的教學實習課裡，或隱或顯都預設了「
你，將成為一位導師」的期待。因為你是主科教師，因為
你堂數最多，更因為課本上的篇章以千絲萬縷與生活世界

每年由四月到八月，有各種榜單會陸續在眼前翻轉，像
改版的地圖，標註著許多原本熟悉的人，將有不同的去
向。不管是升學還是工作，有時，如潮拍海岸，不斷更
新的資訊，會讓人在入夏後，更覺得浮躁。

從教書第一年開始，過了暑假後，我就常記不住學生的名
字。即使在學期中，我也常指著某個學生，直喊著「那個
誰，那個誰......。」就連我偏愛的學生也不例外。

每個談班級經營或教室管理的前輩，總會叮囑：要盡速記
起學生的長相與名字。我會記住那雙眉眼，那個神態，卻
總是記不牢姓名。老是在不同的名字、姓氏、綽號間重組
排列，胡亂喊叫。若加上各類ID、暱稱、E-mail，更是昏

當告別黑與白分明的年齡時，我讀金庸武俠小說，就一向
偏愛《笑傲江湖》，我在不同角色裡，可以看見自己隱藏
得或明或滅的暗角。

有人說武俠小說是寫給成年人的童話故事書，許多人在其
中找到投射，某人是誰，某人是我，某某人又是誰等等。
讓人想起年少時，我們比對星座雜誌的解析或報紙上的心

每個人對環境各有癖好，我能在極嘈雜的環境下讀書，卻
無法鬧中寫字作文。多數的圖書館對我而言過於僵硬，我
寧願在雜亂的辦公桌前，靜夜獨伏。離開了辦公室，我則
偏好適合久坐的咖啡館，人數不宜過半滿，也不要清冷近
於打烊，與鄰客最好相隔一兩桌的位置。

咖啡館裡會入耳的話題很多，我最怕那種強力要說服、論
辯的問題，那應該移駕開闊的殿堂或廣場。傳道布教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