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台灣的馬路是個非常奇異的舞台，許多人一上馬路，就性
情大變，腳步、手路與聲漱與平常完全不同。大凡馬路上
一有爭執，有多少斯文人好似被下了蠱一樣，立即面紅耳
赤，高聲眥罵，乃至比手畫腳相互拉扯，就是沒人打電話
報警，一副幫派火拼，血債血還，想要私了的樣子。
   
而路邊愛看熱鬧的人很多，儘管平日呷茶納涼時，議論時
政，月旦人物，指天罵地，擺出直要誅人九族的聲勢，好
不快意。真遇到該管的閒事，就怕狼怕虎，瞻前顧後，突
然記起「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的古訓來，
紛紛要自己的子姪親友「得縮頭時且縮頭」。常常看好戲
的人聚了又散，停了又走，還是沒人報警。
   
於是，當事的兩造，放狠話，拉關係，逞兇鬥狠裝可憐，
生怕聲勢先輸一截。看熱鬧的人，則如圍觀免錢的猴戲，
只差沒有出聲吆喝。
   
對於裝腔作勢的表演，我沒有太大意見，「好漢不吃眼前
虧」也是鄉里俗諺。但是人手一隻手機的時代，竟然常常
沒人報警，常令我百思不解。手機直撥 110真有這麼困難
嗎？
   
有一晚正值七、八點，回家路上車子大擺長龍，一輛公車
徘徊不前，後面的小汽車間續按著喇叭，車陣還是絲毫不
動，喧囂車聲中長鳴一聲不斷歇的高音，壓過所有的喇叭
聲，好不容易騎著車子竄到前頭，原來一個「歐里桑」昏
倒在小貨車的駕駛座上，頭手猛壓著方向盤，一個人就擋
住了所有的車流。
   
我撥起手機報警，聽了警察回應，我竟是首通報案的電話
。因不知歐里桑是否生病，轉頭又撥叫 119，才聽到路邊
的民眾說：「啊~~！飲燒酒醉啦！」聽到語氣裡那一絲「
早就看多了」、「不意外」的世故味道，我的火氣不禁又
增幾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到酒醉的人趴睡在駕駛座上，擋
住路中，卻沒有人撥話報警。也就難怪近日碧砂漁港邊的
一群釣客，看到投水輕生的老翁，任憑海巡人員如何吆喝
求援，都只投以事不關己的眼神了。
   
《那一夜，他們說相聲》中，「吳慧」有一段極盡嘲諷的
話：「那個時代可是很猛的喔！在那個時代，兒子可以殺
爸爸，弟弟可以殺哥哥，朋友可以殺朋友，不認識的人可
以殺不認識的人。好險我們都不是生長在那樣的一個年代
。」這樣的時代，不管閒事的人恐怕要負一大半責任。

前兩日與學生閒聊，說到她在路旁，看到男子騎車來回追
撞一名女子，義憤填膺大聲喝止，立刻報警。惹來那名男
子出言恫嚇，要她別管閒事，被追撞的女子也說雙方是男
女朋友。當下，我的學生就被家人拉走，還叨念許久。
   
聽到這段小事，我立刻稱許「做得對！」「不必怕！」更
不禁在心中喝采：「幹得好！」「壯哉！壯哉！」「真女
子！好青年！」
   
只是，或許我還真是個不正常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