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每隔一段時間，我的電子信箱裡，就會收到數十封學生的來信，捎帶著他們的報告或作文。那是一封、一封標明班級、座號和姓名的信件，多數會在繳交期限當晚才成排投入，熬到深夜才趕完作業的不在少數，還有三兩個糊塗的則要遷延好幾日。

打開信件，除了附加檔案外，常常一片空白。沒有稱呼，也沒有招呼。甚至忘了在標題注明身分，還要努力搜尋比對，才知道雲中誰寄錦書來。這樣的信件，和段考後成堆的答案卡其實相去不遠，如非必要，實在不願多加翻檢。

好幾次，收完多數作業的隔日，我談完初閱作業所見後，總會淡淡地說，繳交作業時，信裡可以多說兩句話。一片空白，好似公事公辦的文件表格一般，打開信件時好生乏味，令人失落。

學生問：繳作業，還要說甚麼？我說：寫點生活所見，說說八卦、開心或悲傷，介紹美食，貼兩則笑話。就算發發牢騷，說老師今天上課很無聊，也勝過一片空白。再不然，打個招呼，問我吃飽了沒，也很好。

有幾個可愛的學生，還真會在走廊上對我大喊：「老師，你食飽未？」偏生寫e-mail時，個個都惜字如金。

最後我說：以後你們求職投履歷，看到警衛或保全，總不會東西丟了就走，也要問候一聲早安吧！

或許是幾次嘮叨見效，多數人寄送作業時，總會記得多說一兩句。喊一聲「老師，耶！耶！耶！我終於寫完了。」「題外話，寫這篇作文害我好想睡覺喔！」有的甚至神來一筆「我沒有鍾怡雯寫得好，但希望不要棄嫌啦。」讓我對著螢幕大笑說：這可不是謙虛喔！

如果有人在六百字稿子上連篇謄寫，繳交上來，總會讓我瀏覽再三。看慣了各類排版格式的報告電子檔，那些親筆寫落的字句，格外讓人覺得誠意十足。

讀那些篇章，我常覺得字如其人，實在有幾分道理。而在電子檔裡，這些風采與精神，也就自然隱沒了。或許，只有課餘時候，一時興起，幫同學測字時，才會偶然一見。

書寫，早由筆下退回鍵盤，由e-mail退到 msn，或許還要持續撤退到喃喃的嘴巴，在即時視訊中，重新回到口耳相傳的時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