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在表演工作坊名作《台灣怪譚》裡，以 KTV隱喻台灣社會的
精神分裂現象，可說極為傳神。劇中「李發」以好長的一段
預錄影像，和自己說起了相聲，他說這叫「卡拉哈哈」。在
彼此的應答間，我們看到生命裡許多原本遮掩起來的縫隙。

我們如果自問自答，很多話原本完全找不到回應。們面對
外界種種總是過於喧嘩，面對自己又過於寂靜。

而現實中，我們也常對著影音作品，尋找分裂迷失的自己。
寄託電影、小說、歌曲等外物，我們才能鼓起勇氣仔細省察
自己。所以詩有代言，賦有有主客，詩人透過模擬，讀者經
由投射，為自己解答現實的質疑問難。

有一個學妹說：每次在 KTV唱起情歌，她的音色聲情，總要
引起同行夥伴的關心，歌者彷彿沉溺在無止盡的情傷之中，
無可自拔。

我又想起，舊日裡與歌仔戲苦旦同聲一哭，在戲院裡為梁祝
屢屢垂淚的女子們，與唱歌入木三分的學妹恐怕是相同的道
理。我們在那些聲音、影像裡看見原本遮掩的縫隙。

我也愛唱 KTV，可惜 KTV常常很難讓人盡興，總要練上一、
兩首新歌上場不說，嘔啞嘲哳，五音不全者，要這麼當眾開
口，總要不少勇氣。點的歌曲如果太老，要嘛遲遲沒播，要
嘛等老舊的畫面好不容易閃爍播映時，突然眾弦俱寂，我是
唯一的高音。何況瑣務纏身，呼朋引伴更是不易，常約了幾
個星期，還是零零星星。

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我索性用Youtube來唱KTV，隨心所遇
之外，找歌也比猛盯著5碼或6碼的點歌本簡便得多。再老的
歌曲都唱遍，也是任君自便。

甚麼「惜別的海岸」、「你著忍耐」、「你愛相信我」又重
新回到我的耳朵與舌頭之間。無須等待，也不必顧忌自己荒
腔走板。






那些歌都不是我喜愛的風格，我不慣愛恨太明白的語言。我
喜歡含蓄一點，淡一點，小調的歌謠。但那些歌曲卻與童年
連接。與炎夏的騎樓，樹蔭下的椅子，針線與言語香連接。

唱著唱著，我突然發現舊日裡陪伴母親與左鄰右舍縫成衣、
貼補家用的台語歌，通通糾結在我的耳邊與舌尖，一溜就往
心裡跑。無怪乎我的愛情想像裡，總是潛藏著悲愁無稽的情
節橋段，偏偏又相信守得雲開見月明。

我早早就相信，大人的世界總是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無奈，但
是犧牲與割捨之間，卻有一種心甘情願的盼望。

歌詞不是這麼唱嗎？踏出社會為著將來，離開故鄉走天涯，
那知命運這呢壞，前途茫茫像大海，無論三年亦五載，受盡
風霜也忍耐。心愛的、心愛的，你那有瞭解，請你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