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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本  
假日近午,在學校圖書館閒聊,一個正讀高三的學生,說起午後要到街上買本作文簿,好繳交老師分派的練習。我早已習慣在網路、連鎖店面添購文具,竟想不起哪家店頭,還鋪排著綠皮的高中作文本。

這個年代,除了考試,文字離手寫越來越遠。為圖方便,也為了便於留存,我收作業,總在網路上收退來回,一個班頂多五、六個人仍然親筆書寫,繳上來的也多是單張的稿紙、影印或作業紙。作文簿似乎總是成堆疊在學校合作社的玻璃櫥櫃裡,一年,兩年,三年……,無須進貨,也不見減少。

一時興起,師生在基隆街巷裡,尋找一家又一家舊式的書局、文具行,詢問是否還能買到作文本。只見一個又一個的老闆搖頭,中年的歐吉桑微微失笑,說:「很久都沒有了,現在,沒有人在用簿子寫作文了。」老店面生意本就清淡,貯藏的舊品更不易翻找,時日一久,甚至從老闆的腦海裡淡忘、消失。⋯⋯

有的老闆娘十分親切,彎下腰,摸索著櫃子的底層,抬起頭又歉然笑開:「不好意思耶!只剩週記本。」「嗯!我們只賣國中的本子,藍色表皮那種有沒有?」從街頭到街尾,一個兼營影印的小書局,老闆娘抱出一個塵封已久的袋子,髒髒舊舊,往袋裡努力掏找,竟還有五、六本的作文簿。一本八元,似乎比我十五、六歲時的價錢貴不了多少。

沿路上,我老實坦承,從小學到研究所,我都是個厭煩寫作業的人,遲交、缺交成習。念小學時,常被媽媽拿著藤條、細竹枝、變形的衣架追打,就在老舊的前門、後門、偏門裡閃躲穿梭,還要經常編排各種理由,逃避媽媽與老師的檢查。或許因為他們太忙,所以我常常在擔驚受怕的日子裡,一再得逞。而我討厭寫作業,並沒有甚麼幽微的反抗心理,純粹只是懶惰而已。

只有高中的作文與週記例外,我總是費盡心思,想要知道老師這次批閱,又要對我說些什麼!以同年齡的學生而言,我還算有幾分文采。但是老師並不太看重那些其實幼稚貧乏的雕琢,他看開展的格局,看申述的論點,對於引證脫俗,觀點切中要害的文字,總是不吝給予肯定。他總是喜歡撥開那些傷春悲秋的粉飾,直指文章的核心。

至於週記的回應更是精彩,只是老師總不肯多說,點到為止,和他意味深長的微笑一樣,微波盪漾。至今我只要想起高中老師的笑容和文字,總是覺得自己把國文老師當得特別庸俗。

學生回家後,我自己又在街上多問了幾家,賣高中作業本的不多,作文簿更是絕無僅有,一家書局老闆娘,搬開一堆雜物、玩具、明星海報、神奇寶貝與海賊王,用力抽出幾本尚無霉斑的本子給我,一本十二元,還大嘆著:「這種本子,我現在是進一本賠一本」看我微微點頭,又說:「堆疊著沒人買,不等於是賠嗎?」我趕緊諾諾稱是。

走出店門,翻開那些綠色的方格線,覺得自己真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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