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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過子時,巷子裡接連傳來鞭炮聲響,社區裡有不少人還保留著拜天公的習俗。我坐在書房裡,喝著茶,探看著窗外夜色。想著舊日廳堂裡擺設的三牲、五果、山珍、海味、五齋、六菜,還有一個蛋糕,有時只是素面裝飾著黑棗、櫻桃,有時則奢侈厚重擺上奶油大蛋糕。

初八晚上,常常一過九點,大廳就敞開大門,擺放案桌。像早就排練過的動作一樣,父親逐一安放著香爐、花瓶、金鼎、茶杯、酒杯,母親則在廚房與廳堂間進出,呼喊著小孩幫忙。電視機開著,閒話聊著,這一晚就像還沒過完的年。

也有好幾年,父親徹夜未歸⋯⋯,就是我幫忙著母親拾掇種種,憑著不牢靠的記憶,擺放杯盤菜碗,母親靜靜地把我擺錯方位的,又逐一調到該放的位置上。她沒說話,我也不開口亂問些甚麼!

大年開春的時節,看著供品,家裡今年的景況好壞就點滴在心了。在那些生活的縫隙裡,孩子自會有長大的覺悟。

自搬到基隆以後,生活簡單,又沒有安奉神案,所有的祭祀一概免去。逢上正月初九的日子,我就前往慶安宮,祭拜玉皇,聊表敬神。

口中正叨念著這幾年的慣例,母親叮嚀說民俗裡拜天公都要趁早,我如果要去,就得趕著點。又問我準備了甚麼祭品,我說這幾年都只去燒香而已。母親抿抿嘴笑了,卻沒多嘮叨些甚麼。只說午後她要和一起晨間運動的鄰居,到文化中心連趕兩場電影,晚餐就在廟口簡單吃些。我這幾天吃素,她會簡單弄一些,放在電鍋裡保溫,都大人了,自己手腳俐落點弄來吃。我點點頭,出門趕往學校去。

這一週,學生日日都到學校趕著專題研究的進度,我則整理著開學後要上的〈韓非子選〉。咖啡一杯接著一杯,直到下午四點多,離開學校,在微雨中緩緩騎車,趕往慶安宮去。

慶安宮裡,正逢祭改的日子,進出的香客不少。我側身其中,一面燒香,穿梭在各個神龕前,心裡一再琢磨祈禱的句子,喃喃祝禱。希望所有的家人和牽掛的人,都能順心康健。一面讀著各處碑記、楹聯,辨識著石刻上敬獻者的姓名,勾連他們和地方的關係,複習著基隆的記憶。

出了廟門,又騎著車,趕入下雨的基隆街頭。

回到家,開了燈,立即就掀開電鍋,簡單的素菜,還有一盤茶油麵線、兩顆水煮蛋。不管日子過得多簡單,媽媽總是不會忘記這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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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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