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笑我,我到這個年齡,仍然不太會吃虱目魚。

外地人難以想像,味鮮多刺的虱目魚是許多台南人的早餐。虱目魚
攤的饕客,總是由早至晚川流不息。許多人的舌齒有驚人絕技,竟
可輕鬆挑出魚刺,食吮得乾乾淨淨。

魚肚最美,古人稱為「腴」,而且魚刺較少。而我卻十分笨拙,不
管哪個部位,總將魚刺與魚肉咬糊,狼藉一片,三不五時還要刺梗
喉頭,吞嚥乾嘔,極為狼狽。只看著家人神乎其技,十分羨慕。

幸虧虱目魚的料理極多,乾煎、煮湯、淋粥皆可,我最嗜魚丸,手
工製作尤佳,台北有些店家的魚丸,甚至還由台南每日冷凍宅配。
在學甲鄉間,舊日喜慶辦桌,水果、甜點上桌之前,總是先端上一
大碗公虱目魚丸湯,略加芹菜而已,滿滿的魚丸浮在湯面,畫面極
富豐飫的想像。不過,喜宴到了前幾道,客人早已飽腹,這魚丸大
多隨即分裝入袋,或者宴後煮燴成菜尾,味道又是一變。

旅居外地已達十三、四年,偶有吃到虱目魚丸的機會,卻總是一咬
下,便覺惆悵,味道遠不如南方。

讀書時,若是遇到隔壁鄉鎮的小同鄉,聊起鄉間一整片的魚塭,總
是悠悠憶起,那種浮漾的魚腥味,一窟又一窟的水面,鋪排了北門
區三、五分的景致。

這個新年回家,我託母親在春節後買了虱目魚、魚丸冷凍宅配到基
隆來,想與同事分享。貨到後某日,我在台北的計程車上,和母親
聊起了料理與滋味,司機則在我結束電話後,問了一句:你是台南
人乎?我驚疑著,司機說:聽你的口音就知道,我也是台南人啊!

台南人的口音與北部不同,但是久居基隆,我的口音早就混雜,有
時指導閩南語演講,我甚至都快弄不清我原來的腔調是啥。而司機
竟能聽出我的口音依舊濃重。猛一問,司機和我同是學甲人,聽我
講起虱目魚,又細聽我說話,辨出了我的原鄉。

相差三十歲,不相識的兩人,浮動起相類似的記憶。下次有朋友再
來學甲,就帶他們去街上吃一碗虱目魚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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