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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點,我早已醒覺。房子很悶,一身淋漓的汗水,勉強起
身胡亂沖涼,又讓自己無力地躺回床上,雖然無病無痛,卻想
狠狠躺上一天。

我知道自己累了。

昨日,督學似乎來過,為了前天一個到校咆哮的家長。那一場
鬧劇,我還能清楚記得那些吼叫的台詞,交疊著昨晚那個母親
哀求我的激動言語,只有我自己的聲音是被消磁的,那些理性
而得體的回話通通跌落我的昏眩之中,而無論如何昏眩,那些
憤怒的、悲傷的、乞求的、威脅的聲音始終清晰。他們在指責
著:你放棄了我的孩子、你不留餘地、你不關心、你僵化、你
不盡責任、你不疼惜、你不愛……。

我頹然聽著,枯守著昏暗的房間,想擠起一絲氣力回答:你怎
麼可以說我不愛他們?只是訥訥又閉上嘴唇。我講給誰聽呢?

教務處發出了一張又一張的家長通知單,提醒家長說孩子們有
被留級的危險。頓時間,年輕的大哥哥只是沒經驗的菜鳥;充
滿愛心的老師變成冷漠僵化的教書匠;感激轉成憤怒,努力化
為烏有,只因為我沒答應高抬貴手。

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沒有良知沒有愛心僵化的教育工作者。原來
我是,我是嗎?

一早沒課,所以我放縱自己睡去,再度醒來,已經八點多。趕
到學校開始讀著今天要講的李白和吳魯芹,早就備完的課程,
只是努力想讓自己氣進入某種情境氛。前兩天在隔壁班,還能
細細講著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今日大約沒那個心緒了。正
亂翻著吳魯芹,身後那個理化實習老師,突然問我:家長無理
取鬧,學生惹了這些麻煩又不用功,會不會讓你突然不想當老
師。

我支吾著回說不會。就像我不會不愛自己的父母、情人或孩子
一樣,對學生何獨不然,沒說出口的是:但愛是很容易疲倦的
。有時我也想放自己一天假。

想了一會,很正經地想說:恰當的愛與關懷仍然需要學習。回
過頭,她早低下頭改著化學考卷,我只好留著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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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anlum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