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02

高二下學期的英文話劇比賽，將我折騰到近於癲狂。一群原本能力不弱的學
生，鬧了意氣，在公事私誼中，竟然糾結困頓到無能的地步。只是，人性中
的偏執妄想，又豈是十七歲的年紀所獨有？而面對這個困局，除了實際總監
的瑋涵、嘉羚，最為苦惱的恐怕就是導師我了。

女生居多的班級，小圈圈的磨擦糾結，或隱或顯，有時就會嘎嘎作響，咬牙
切齒。有時即使沒出聲，也同樣令人轟轟欲聾。不知是十七歲的女子所獨有
，還是通天下的女性同樣擅長？她們能將許多瑣碎的線索，勾連出近乎偵探
小說的環結，令人拍案驚奇。老實說比起男性那種刻板的歷史殺伐，女子的
私小說精采多了。

每次聽著不同圈圈的女子，娓娓述說另一個人，以及其他的三兩人，還有連
結出去的這個與那個，我都會有如閱讀長篇異國小說的惶惑。那些熟悉的樓
窗、桌椅、鉛筆還有字條，有無數的組合轉換。使得我應對其中，往往詞窮
。在好幾個編織如此細密，看來相似卻又迥然不同的敘事裡，我不知道從這
一場到下一場，我會不會角色錯亂。

總之，為了戲服、經費、排演、佈景，許多原本可愛的女生，鬧起了意氣，
而且絕對聽不進去所謂「相忍為國」之類的語錄，左右一拉扯，戲荒腔走板
，團則四分五裂。我、玫均、瑋涵、嘉羚、新轉入班上的紫汝、彥均，還有
幾個男生傻眼看著那些奇特的故事蔓延纏繞。看著故事大概一時還休止不了
，我決定撇開它們，開始動手，釘架子、做道具，抓住還沒「入戲」的人好
好走位排演，讓鬧情緒的人留在原地。

直到比賽前兩、三天，整個戲的雛形，才緩緩浮現，儘管有三兩個人老大不
願意地杵著，班級的氣氛已稍稍回溫，一一走回該演的位置。這時，我才能
喘口氣，一面和幾個男生釘佈景架，一面想著編得太過複雜的劇幕。

芸亦老師花了很大的力氣，將劇幕刪修得十分俐落，我則開始煩惱換幕的問
題，直到演出當日，我和玫均坐在教室前的台階，仍在苦思。最後，決定借
鏡中國傳統舞台的概念，檢場上臺直接換幕，演員則串場，總算解決這個問
題。等到走上舞台，看著每個孩子的表情，我就知道策略成功了。

幕落，掌聲響起，503班獲得首獎以及最佳舞台設計。

走下臺，我其實有些失落。因為，我還沒好好教導那些鬧情緒的孩子，而那
才是我最重要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