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在基隆住了十年，由定國街，搬到安一路，再搬到安一路的小
巷。我的通訊資料總是填著學校的住址，那是最容易找到我的
地方。所有的廣告、帳單、網購的什物，幾封偶爾來的信件與
喜帖都往這個住址寄來。而我的戶籍仍在晴朗的台南，未曾遷
移。所以，一年、兩年、三年至今，我仍說自己寄居基隆。

住在這條由市井通往山嶺的馬路旁，騎著機車上上下下，店家
是熟悉的，小路是熟悉的，口味和臉孔也早已熟識。但是，我
還不是城市真正的市民，我住的房子並不會收到知會各種事項
的鄰里通知。我也沒有找到一間可以朝夕膜拜，寄託喃喃自語
的廟宇。

我住在某某里內，里內的各種廣播、活動，雖然在耳眼裡習慣
極了，卻老像是隔壁鄰里的事情一樣。我這個脾胃生性極其鄉
下的人，住在城市，好像獨立劃出來的一個村莊。成車成載的
民意代表與大小職銜的人，只是官樣場合的臉孔，和選舉時滿
街亂插的旗幟而已。

因為少有關涉，我總是喜歡那種官樣場合話少、得體，選舉時
少插旗子的人。可惜人一旦自覺有了某某身分，說起話來就很
難藏拙了，也很難不去強調自己是誰誰誰。連我們自己都尚不
可免，何況那些官與代表。

也無怪乎，即使選個里長，多數候選人都忙不迭要穿上燙有自
己姓名與號次的短袖夾克。

每日吃晚餐的小店外，一到傍晚就有垃圾車停靠，把狹小的馬
路占了近半，常看見那里的里長，冒著雨，站在夜色裡吹著哨
子指揮交通。我不認識他，只覺得經年累月，不論晴雨，站在
那裡也是件難得的事。

選舉一近，垃圾車旁多了一個穿上競選夾克的中年人，熱心地
忙進忙出。那是另一個候選人。

看著垃圾車旁的兩位候選人。心想，不管在都市或鄉下，里長
真是一種很奇特的職務，在市井之中，啥事都管，卻又說不出
太具體的工作內容。難怪龍應台覺得現代都市裡還存在里長這
樣的職務實在是件奇怪的事。只不知當過文化局長，官場去來
後，龍應台有沒有改變看法。

選舉前一晚，穿著競選夾克的中年男子，在幾隻競選旗幟的簇
擁下穿街走巷拜票，只剩下里長吹著哨子，繼續指揮交通。

我不是那一里的里民，我也搞不清楚里長應該做甚麼，不過我
覺得那個沒穿選舉背心的里長似乎可親一點。

昨天晚上，他連任了。這個市井似乎還是有點純樸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