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午後，讀了 vernuff〈得盡廬山真面目，只緣不在最高層〉，心底
輕輕翻攪幾下，有些心緒由來已久，最近看austen0329的雜記，早
有所感，只是一直壓著不寫而已。所以不寫，因為深知寫後，也還
要擱上一陣，無法清理。

在我們這群讀書會的朋友中，學業最為荒蕪的就是我。早早走上中
學的講臺，和體制、學生，還有生活廝磨，還有較勁，有時真把自
己弄得暈暈沉沉，只想好好歇著。同教國文的同事說：「你該趕緊
找個人照顧你。」我笑得很尷尬，就如那群孩子說的：「嫁給我們
老師的人，真是倒楣。」是啊！我連自己都打理得很糟。

乙珊常叨念著：「你啊！先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這最重要！」我
也總是惄惄苦笑，胡亂說上幾句不著邊的話。

我的生活的確太慌亂了。

這其中當然有無可奈何的一些限制，然而還是家母常說的那句話：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走在目前的道路上，我沒有什麼不甘
，我覺得即使所謂不得不然，在我心中也是早有選擇。在許多人生
的際遇裡，我不得不道家，而許多腳色的決斷上，我還是儒家。

這兩年，學生的確磨費了我多數的精力。有時，他們任性，無知，
的確讓我深感挫折。然而，我未曾後悔這些磨耗。他們須要有人教
，有人引導，而我剛好就在那個位置上。所以，就用力吧！

學業荒蕪，讓我面對同儕、師長時，常感慚愧。該用力氣的地方，
我總是太不用功。所以讀austen0329那些自我剖視的文字，我就幽
幽然感到惶恐，因為我太少省察自己了，所以如此慌亂、昏沉，甚
至放縱自己昏沉。

覺察到這一層，有時反而有點畏忌，覺得學術被我自己推得太遠，
有些陌生了。

畏忌的，尚有一層。如此荒蕪的我，如何為這些喜愛的東西說些什
麼。因此，真該說話時，我也就欲言又止，畏首畏尾。

讀這些書，對我影響其實極為深遠。慌亂與無雜之間，我總可以感
覺生命的某些部份正在用力，是有燭明。可以稍見清朗，繼續往前
走去。而正是讀過的這些，為我撐持。

我常對學生說，文化基本教材編得太過乾枯，讀論語要見其氣象，
讀孟子要見其氣力。只是面對考試，這些也只能暫時說說而已。我
自己深知，所謂學術，的確對我生命往復涵養，只是自己費力太少
，時有生疏，才會畏忌。而當我看待時局、剖析體制、甚至省察自
我的教學時，所賴的更是這些訓練，我總覺得許多體制病症，正是
因為太過看輕人文，所以對自己的社會與政治茫然無知，因為無知
，所以躁動。

躁動，或許一時可以掀動局面。終究打不開什麼困結。反而只能坐
看權力起伏而已，因此我們社會往往更加信服權力，也就更為輕賤
人文。聽聽家居鄰左，同事僚友的平日討論，便知ㄧ二。

其實，捨棄這些，如果真能解決什麼，也無甚要緊。祇可惜，我所
見到的是，大家奢談所謂效率、效益，卻又感嘆現實懾人。現實與
利益如此令人折服，又令人挫折，多麼曖昧，又多令人深思。

因此，我並不覺得所學是求售無門的屠龍之技，只可惜自己太過荒
疏，所以真有些不學無術。要位列學術的門牆之中，誠如 vernuff
所說，除了毅力、興趣、天賦之外，尚要機遇。我不知機遇如何，
所以也就不怎麼煩惱。面對這些，我是道家。

養家活口，求田問舍仍是我這階段必須承擔的，每次看著同樣教書
的弟弟為生計打理，如此認命，如此努力，我就感到莊嚴。我比他
隨順，卻也無法暫時拋下重擔。承擔這些，本就是自己選擇的路。

我只能時時提醒自己，不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