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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春江花月夜〉的歌聲響起,一晚的歡笑與燦爛即將落幕。第二輪的全體社員合唱時,開頭原本沒唱和聲,然而曲終時,我們仍情不自禁開始和聲。雖然時刻已近十點,耳裡縈繞著「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依依不忍散去。

 

轉頭,我看見大我們十幾歲的學姊,對我們雙手比出大拇指來,學姊說她是物理系畢業的。跨越不同世代,相差二十、三十餘歲的社友們重新沉浸在歌聲中的江水與月光之中。

 

我在趕車之前,回頭再次望著燈火明亮的禮堂,那是一場始終不曾真正落幕的青春。我想對一堂的學長、學姊來說,也是如此。

 

大四畢業那年,大雅之聲也在禮堂舉行。照例,應屆的畢業校友會有一段演出。不知為何,我放棄了自己唱得很熟的〈念奴嬌〉、〈將進酒〉或〈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特意選了柳永的〈雨霖鈴〉,一首自己唱得並不好的曲子。還勞動當時的女友、學妹,甚至一同演出的珀源提點我很多次。

 

各自演唱完自選曲後,我和珀源、子弘則共同唱了楊慎的〈臨江仙〉。下得臺來,中場休息的時間,坐在前排的潘麗珠老師側著頭微笑地說:「辛苦了,不錯喔!」

 

十六年後的大禮堂,潘老師的笑容依舊。我們又重新坐到台下,像大一、二的時候一樣,可以盡情欣賞學長姊的表演。

 

每一刻空檔,不同世代的南廬人,彼此圍著小圈子,拍拍對方的肩膀,合照、閒談、執手,「學長」、「學姊」的聲響此起彼落,在小圈子裡被喚作「學妹」、「學姊」的,轉過身來,有一群「學弟妹」們喊著:「老師,快來合照!」連我看著社史看板,和楊淙銘老師閒聊時,都一度糊塗,亂叫起「學長」來。

 

我握著鏡頭,穿梭在人群中,一一拍下不同世代的南廬人身影。

 

楊淙銘老師說,一個南廬人在社裡的記憶,大概可以四年為界,往上四年,往下又四年,多麼難得的人際緣會。而我何其幸運,在南廬的人際連結,往前與往後幾乎各自延伸了十年左右的時光,總在各種重逢的時候,青春就會重來。

 

昨晚出席的觀眾,都會拿到一份節目單與社史,還有一本復刻民國六十九年版的「南廬詩譜」,其中的字跡,據說是當年的社長余天授學長,逐字抄錄。社上的詩譜逐年增修,收錄愈加繁盛。甚至許多南廬人會唱的曲子,都還來不及收到詩譜中。然而撫摸著重新印製的老詩譜,我想起初入南廬時,每首曲子都只能對嘴的笨拙樣子。在學會曲子前,我總是努力地想把聲音藏到眾人之中,可是又很喜歡上台。

 

一群人為著同一項工作,忙碌、練習、討論到深夜的情景,總是令人特別著迷。

 

有一年在中和積穗國中舉辦詩詞營,某日開完檢討會,推完隔日的流程,竟然已過子夜。一群人飢火中燒,跑出校門,趕到街上的鹽酥雞攤,把所剩無幾的炸物一掃而空,然後又趕回來把隔日的細務理好。

 

多麼瘋狂!可是又多麼美好!

 

隔了一夜,我的耳邊似乎還迴繞著昨晚的歌聲,今日騎車在基隆的街頭,又情不自禁地唱起曲子來,幾度都嚇倒等紅燈的騎士。

 

不理會他們,我還要繼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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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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