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傍晚,母親與同組的慈濟委員相偕,到基隆海洋廣場去宣導骨隨捐贈。桌上布好飯菜,便留我一個人在家吃晚餐。

 

夏日裡,家裡吃得簡單,燠熱壓抑了好幾分食慾。桌上擺著兩尾醬燒鯽魚,讓我舉箸後又遲疑許久。久居基隆,似乎也養了一副嗜魚的脾胃,只是我吃魚的技巧甚差,多刺的魚類一入口,與舌齒交戰,常讓我狼狽敗退,丟匙擲箸。

 

頓了頓,還是夾了一塊。

 

魚肉入口,滑進喉嚨後,還來不及細辨滋味,心裡便大叫不好!魚刺!魚刺!

 

一陣刺痛後,便連連咳嗽又噁心。不一會就咳出了四五根刺。只是在喉嚨深處,還有一根魚刺,不斷向我示威,就這麼牢牢梗著,隨著咳嗽,似乎往更深的地方探去。我知道那些飲湯、喝水、吞飯的方法,可能讓刺卡得更牢。根本顧不上收拾桌面,順手拿起錢包,便趕著出門求援。

 

不耐吞嚥的苦痛,讓我浮躁得有如要墮入餓鬼道的焦慮,喉嚨作痛,飲食無門。

 

一出巷口,停好車便衝入了臨近的小診所。門診上沒甚麼病患,我卻還得壓抑著焦躁,填寫病歷單。一入診間,醫師十分和善,安撫著我用力張口,卻全然找不到魚刺的蹤影。退給我掛號費後,要我去大醫院試試看。

 

或許要內視鏡幫忙。一句話,讓我的喉嚨用力縮了一下。我決定趕到街上的耳鼻喉科去。

 

一面騎車,一面看著每個診所的招牌,喃喃念著:耳鼻喉科,耳鼻喉科。可惜那些字樣,要不是杳無蹤跡,就是小小附在內科、外科、小兒科的邊角上。

 

趕到熟悉的耳鼻科外,燈火未開,鐵門深鎖,門頭的紅紙,悍然寫著休診一週的日期。我努力在陰暗的騎樓裡辨識著字跡,竟覺得字面上的簽字筆跡都開始跳動起來了。

 

趕忙回頭,去尋覓躲在邊角的附設耳鼻喉科。

 

沒想到,在那個我一向呼嘯而過的巷口,有一間明亮的診所,靜靜的展示耳鼻喉科的字樣。

 

一入門,護士似乎看出我臉上的扭曲,一面詢問,一面動手,快速幫我填了資料,讓我衝進了診間。

 

我指著喉結,只說了魚刺兩字。清瘦的老醫師熟練地調好我的坐姿,拿起器具往喉嚨探了又探。還沒探到時,我便又作嘔起來。

 

醫師說:喉嚨太敏感了,噴點麻藥吧!一面操作,一面要我到外頭先坐一會。

 

我坐在長椅上,看著門外的車燈來往,直反省著今日是否說了不該說的話,浮動了哪些不敬不清的念頭,無由來懺悔起來。聽到號碼又跳了兩號後,醫師又喚我進門。重複著剛剛的動作,就是看不到魚刺蹤影。我心裡一直胡亂搬演著各種小場景,一面用力張口、吐舌,不斷發出「一」的變異聲響。

 

忽聽到醫師說;哇!太深了,太深了。

 

我們兩個人都停止了動作。醫生說再試一次。

 

當我用力、用力到快放棄時。醫師輕輕地說:你吞嚥一下,還痛嗎?

 

我小心翼翼試了一下,輕鬆了,如同從餓鬼道中蒙赦一樣。低頭一看,醫師的鎳子上,不正夾著一根一點多公分的魚刺嗎?

 

呼!被赦免了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nanlum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