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課堂上回到辦公室,從早上悶到了下午四點,還不想離開。來回地繞著、摸著。正玩賞吳老師桌上幾顆閒印,應是她親下的刀工。摩挲辨認著浮雕的篆痕,淡淡悔恨未曾在古文字學用功,雖然,線條也有最原始的美感。
                                        教數學的承芳推開了鐵門,探頭側身轉了進來,我輕輕苦笑。盤桓不去,她劈頭就猜我正為今天課堂上的脫節悶著,然後很乾脆地坐下陪我聊天。老師的話題,當然總黏在學生身上。和資深的老師不同,我們常在孩子身上看見穿著制服的自己,由很近的影子浮了出來。那年,我們都在私立學校,南部的港明,基隆的二信。
                                        一樣黑亮的皮鞋,黑亮的頭髮,黑亮的夜。差不多同樣的時刻,踩著步子,推開虛掩的家門,洗澡,宵夜,然後在睡前多讀一鐘點的書;差不多的清晨醒來,晨讀,用餐,擦鞋,結上領帶,邊走邊默想著要考的式子和片語。
                                        輕輕搖頭,我們又在同一個課堂看到三十幾個鏡子,一二十對耳環,頑皮藏起的小刺青,在波浪的瞌睡中起伏高低。有的眼睛偶然驚夢,還閃過不屬於東方人的珠色,眨呀眨的。我的朋友老陶,剛好抱起咬著半個土梨的小通兒。她的鄰居小明,正煩惱著該簽哪幾個號碼,才能把上次賠的彩金拉扯回來。然後一個不小心的頭顱,從迷離中不小心跌了出來。重重跌在英文課本上那堆番文上,還要謄上三遍,才趕得及繳上下午重修班的作業。
                                        等到想起看錶時,工友都已經探頭兩次,要回到警衛室看民視連續劇了。關燈,闔門,是該吃飯的時候了。回頭一看,夜輔的老師剛把昏睡有一會的我搖醒,那是八年前的晚上八點。
                                        晚安!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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