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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七歲時,由學甲走到苓子寮  
遠足,便當裡那隻炸雞腿的味道。  
   
    涼了的炸雞腿,口感不免有點柴,在苓和國小的籃球  
場上席地而坐,我卻啃得津津有味。那天一早,媽媽仔細  
塞滿一只保麗龍餐盒,盒裡都是預做好的炸物,有她自己  
的手藝,也有市場小攤上常賣的蚵捲、八寶丸,然上壓上  
一隻沉沉的炸雞腿。然後,一條香蕉、一個蘋果,一些我  
早已不復記憶的飲料零食,通通擺在手提袋裡提著。  
   
    跨過華宗橋,沿路聽著老師指說兩邊剛採收過的紅蘿  
蔔田,說那些陌生的農事與年代,我卻滿心期待中午打開  
保麗龍餐盒時,用力咬一口炸雞腿的快意與滿足。    
   
    家裡無論吃得多簡單,甚或粗礪,只要出一趟門,母  
親總是窮盡我們窮人家平凡的想像,極力豐盛肥美地打理  
我手上那個便當。她不願讓她的兒子貪饜、垂涎別人飯盒  
裡的吃食。即便今日看來,那個豐厚飽足的便當,實在不  
是甚麼輕食養生的菜色。  
   
    我對於便當卻是百吃不厭,總覺得便當是節日或活動  
的重要裝點。在鄉里遊覽的大樹下,在遠行時的車廂裡,  
在名目繁多的聚會、聯誼裡。我對那個遞到手裡,半溫半
涼的便當,常常充滿新奇與想像。  
   
    雖然許多便當菜色千篇一律,了無新意。我還是熱切  
期待,大口啖食。林谷芳教授談起台灣老社會的含蓄淳樸  
時,曾很爽快地說:「有點年紀的人都知道,不管你現在  
多發達,吃魯肉飯時最爽。」對於便當,我也作如是觀。  
   
    在我的年代裡,便當自然不至一如詩人向陽掀「阿爸  
的飯包」,內底「沒半粒蛋,三條菜脯,番薯籤參飯。」  
現下自助餐店裡,經常出現的芹菜炒花枝、番茄炒蛋、客  
家小炒、對我而言無可無不可。而記憶裡所酷嗜的口味,  
一列開真是俗氣得很,白飯、炒高麗菜、鹹菜、荷包蛋、  
炸雞腿,如此而已。  
   
    那天,在基隆孝二路的小巷裡,偶爾坐入小攤,店家  
從容開口:想吃甚麼?隨口點了雞腿飯,一端上來,竟就  
是白飯和炒高麗菜、鹹菜、荷包蛋、炸雞腿四味,入口竟  
不殊南方,宛然舊日的便當,又捧在手心。  
   
    雖然,老闆的料理方式實在過於油膩,但是捧著厚胎  
的瓷碗,看著印在碗緣的紅字,竟然愛不釋手。三兩張桌  
子,年輕的上班族、便便大腹的中年男子、清瘦的高中女
生、牽著幼稚園女兒的輕熟女,在我身側落坐、起身,一  
樣簡單的四味菜色。在這個小攤上,扒飯,夾菜,令人很
是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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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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