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LzkETsGvBM

我還能記得的六、七歲時,每逢午後,我家門埕前、老屋的邊巷裡、隔鄰的騎樓間、番石榴樹下,總會有一群婦女。隨著陽光的勢頭,搬移陣地,坐定後一面忙著為毛織成衣做收尾的工作,貼補家用,一面低頭閒聊。

 

我坐在其間,聽著媽媽、阿姆、阿婆、姨婆、妗婆、婆祖等輩分懸殊的長輩,說街巷裡的細事,偶爾手裡太忙,她們也會對我呼喚指揮,我就幫忙拉扯線頭,不斷從毛織衫上抽出長長的線來。

 

如果有人打開了收音機,傳來的多半就是「你著忍耐」、「惜別的海岸」。媽媽他們似乎只顧著說話,未必真的去聽那個女聲唱歌。只有當多數的女人們結束了那些沒有結論的話題,各自散去,回家煮飯,呼喚孩子洗澡,剩那一兩個人繼續把手邊的工作收好,有人跟著哼出一兩句,你才知道,原來她們是會唱歌的。

 

江蕙的歌聲,是如此成為我童年的背景音樂。不過在悠悠慢慢的年歲裡,我只覺得她是我爸媽那個世代的歌星。說甚麼「踏出社會為著將來,離開故鄉走天涯;那知命運這呢壞,前途茫茫像大海。」呢?我只期待有一天到很遠的地方去讀大學,像多數的鄰家哥姊一樣。

 

等到KTV成為同儕偶爾相招來去的娛樂時,「酒後的心聲」、「傷心酒店」、「半醉半清醒」不時會出現在歌單裡,成為席間高歌的點綴。歌詞裡的愛情樣貌離我太遠,唱她的歌,多少有點在都市裡發洩莫名憂傷的作用。或許沒談過那種戀愛,卻有著各自憂鬱的情緒,在歌聲裡用力抒發。

 

直到我會唱「風吹風吹」,我突然意識到,江蕙其實也是屬於我這個世代的歌聲,記憶裡那些熟悉的韻律又通通醒來。這時,我已經是登上講台的初任教師了。

 

十五年來,在指導學生閩南語演講時,一再聽到「落雨聲」的旋律,訴說他們對家人的思念;我到外校演講時,偶爾高唱「甲你攬牢牢」,傾吐對媽媽與所有貴人的感謝。她的歌聲總是如此不經意為我們的感情代言,成為我們生命裡的擺渡者。

 

她唱了四十餘年,宣布即將退出歌壇。謝謝妳,總是陪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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