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台北捷運喋血案件至今,我的內心始終感隱隱到惶惑。我不為生活、行路的安全驚恐,也不擔憂秩序逸出常軌。台灣社會日常運轉的機制,容或有漏洞、僵化之處,並不至於因為重大案件的撞擊而支離崩散。我惶惑的正是人心!

家母一面看著電視畫面,一面頻頻問我「他怎麼會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走到這地步來?」面對如此素樸而直接的疑惑,我無言以對。

媒體報導中,鄭捷何以犯案的動機,至今難以索解。當事人吐露的訊息極少,尚難以推敲。然而許多人卻急著解釋、指責,卻多只是借題發揮,發抒一下自己平日對某些社會現象與體制的不滿而已,與真相全然無關。

比如有許多人批評滑手機的習慣,然而面臨無分別的殺人舉措,閉目眼神、閱讀小說、默背〈醉翁亭記〉與英文單字,難道真比滑手機更為安全?有人指責電動玩具的次文化,然而恐怕絕大多數的玩家都是反證,告訴我們電玩與反社會人格沒有必然關係。⋯⋯

鄭捷的殺人動機與背後成因尚不明朗,然而就有許多人開始抨擊政治、經濟、社會、教育、輔導、社會安全的機制有問題,比如貧富差距擴大、青年面對未來發展絕望………,認為國家與社會應該負起連帶責任,甚至還有政客與媒體胡亂牽扯學生運動。然後廢死與反廢死各自高舉著缺乏嚴密論證的主張。反正各陣營的人,都在這個議題裡各取所需。無非都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許多社會現象都值得批判,也有可能是某些刑案的病灶。然而隨意就說鄭捷殺人,兇手不只一人,整個社會是幫凶,這種論證缺乏實據,說到底是一種偽善的自我安慰。鄭捷只說活得很累,卻從未說到他受到甚麼壓迫或刺激。面對這個成因全然未明的案件,空口指責一個巨大而空洞的名稱,不管它叫社會、國家、教育還是體制,卻無法令人看見案件與體制危機到底有何具體連結。這種指責,只是以極低的成本,拉高自身的道德姿態,成就某種形象外,對真相與未來沒有幫助。

我之所以感到惶惑,是因為面對這樣無分別殺人的舉措,背後的心理機制,恐怕不是任何倫理學說可以詮解,就如家母的質問一樣,「他怎麼會這樣?」。可是所有合情理的推論,可能完全無從解答。問說「一個人怎麼會走到這地步來?」,卻發現在現實中,可能努力調整所有的機制,都無法找到適切的對待方法。

我們能從本案中,許多良善的義行、義人身上見到生命的動人處,因而依然可以對人類社會滿懷信任;然而面對鄭捷這樣的生命,卻仍難免有深深的嘆息。有些人心的深處,或許永遠無解,因此也沒有全然解決的機制,所以我感到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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