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台灣的孔廟，向來寂寂，除了每年的春秋二祭之外，大體與一
般公園無異，甚或還要清冷幾分。來自來，去自去，速則速，
遲則遲。少了喧囂，反而令人舒服。

不過去年台灣孔廟的廟庭可不寧靜。政壇上多少尖刻的齒舌，
粗魯的身段，竟也捨不得這個庭院，紛紛搬演起來。那齣大家
熟知的武戲，推擠拉扯，極為乏味，且不妨擱下。

台北的八佾舞、台南的總統贈匾，原本是行禮如儀的事，卻因
為政治的交鋒，意外奪得許多鏡頭，也將政治人物的器量、面
目刻畫得更為明晰。

國民政府遷台以來，台北孔廟釋奠典禮例由內政部政代替總統
上香，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亦在此舉辦家祭。依禮制而言，台
北孔廟位處中央政府所在，祭孔樂舞應改為八佾，然而限於丹
墀太窄，兼以仍由北市府主祭，就一直維持六佾的規制。

去年台北釋奠大典首度由國家元首親臨上香，因此台北市府特
地搭起臨時舞台，改舞八佾。因而惹來不少議論，犖犖大者，
無非「封建」、「復辟」、「稱帝」、「造神」等字眼。這些
言語本屬常見的政治遊戲，然而民代的議論與媒體的報導，卻
千篇一律徵引《論語‧八佾》「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
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以為譏評，深以八佾為不可。有議員
甚至批評八佾舞是「為了『祭拜皇帝』」。

不少人也語重心長，認為以八佾祭祀孔子，實在是違逆了孔子
的本懷，並且引證孔子身前身後所受的爵位等等。然而祭孔的
樂舞，本就不是因孔子爵位而定，而是取決於祭者的身分。《
禮記‧王制》說得明白：「喪從死者，祭從生者。」所以各縣
市祭孔自然只能使用六佾，總統祭孔自當使用八佾。而用八佾
也自然表示我們不歸屬北京統轄，你北京用八佾，而且荒腔走
板，禮崩樂壞；我堂堂台北孔廟用八佾，則是有板有眼，典章
於是乎在。

所謂「祭從生者」，本來就是期待後繼者以顯耀前人為念，勤
敏向上。然而如此簡單的觀念卻淹沒在無聊的口水之中。

祭孔大典真正的爭議，乃在於「走中門」。祭孔「啟扉」之儀
目，主要見於元、清兩代，乃是在典禮執事人員各就各位後，
為了「迎神」而開啟大成門、櫺星門。執事者手持儀仗由側門
出，迎神後由中門進。

國家元首祭孔，由中門進出，以身分而言似無不可。然而就如
保安宮董事長廖武治所言：「民選總統更應有謙卑的態度，不
走中門入出孔廟，從龍門（東門）進，從虎門（西門）出，照
樣可入大成殿上香。」

可惜主事者並未接納，徒然留下話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