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在忙啥?」

「在分會忙啊!今天輪值。」平日嘮叨的媽媽穿起慈濟的制服時,說話總是特別包容與善解,我不禁微微彎了嘴角。

「阿囝仔,今仔日攏咧無閒啥?」

「無閒咧靜坐啊!」

「啥?你怎麼會去靜坐,在哪裡?發生甚麼事?」媽媽立刻拉高了聲音,緊張起來,依她那一代人的印象,大概心頭立刻浮現她兒子被鎮暴警察抬走的畫面。我一邊偷笑,一邊心裡淘氣地獨白:「阿母無免驚,妳兒子這麼重,八個體育系男生都搬不動。」

嘴裡只是乖乖應道:「不要怕啦!阿躍也在。我們都在凱達格蘭大道啦!」我頻頻往新北市的隊伍望去,想要望見我弟的身影。

一聽到兩個兒子都在靜坐,老人家更是緊張,聲音拉得更高:「你們兩個做老師的人,怎麼會去跟人家靜什麼坐啦!?凱達是啥?」「總統府前啦!」雖然離那座我向無好感的「日本總督府」還有幾百公尺的距離。我知道媽媽想起慈濟十戒中的「不參與政治活動、示威遊行」。當了四年慈濟青年的我,怎會不知規矩。不過我對這一戒,一直都抱持著理解卻不遵守的態度,媽媽也無可奈何。在手機這一頭,我隨即笑了起來,跟媽媽解釋說:「年金啦!還有教評會。」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認為好就好啦!注意安全就好。我去忙了。」媽媽便收了電話。擔任教職以來,媽媽對於這兩個兒子就時常叨念,要我們意見不要太多,不要出風頭,不要惹人討厭,不要跟長官和同事唱反調。偏偏,我們一項都做不到,還要說自己其實很低調,老人家最常說的話只
能轉成「你們高興就好!」。今年兩個兒子都當教師會理事長,我想她聽我們聊天,心裏頭的嘀咕想必不會少。

剛開始教書時,對於爭取工作權益,難免有幾分矜持,說穿了就是讀書人的自以為是,老以為不可壞了「君子憂道不憂貧」的姿態。後來才懂,掌握權力的人,最喜歡讓你被心中的框架綁死,放棄抗爭,當個順服的百姓。我讀了那麼多儒家經典,豈能甘心詮釋權被政客和無賴掌握,不站出來罵幾聲怎麼可以。2002年,那年李筱峰那篇〈寡廉鮮恥上街頭〉激怒了我,讓我決定要走上街頭,以行動支持那一年「團結928」的遊行。我和弟弟同時都站上了凱達格蘭大道。

然後,面對一些似是而非的質疑,我也開始習慣正面迎擊。如果身為教師不敢勇於說理,不敢質疑那些虛假的框架,那我們如何教導我們的孩子勇敢面對權威,毫不畏懼。我在課堂上,學生是可以質疑我的,只要有理有據,可以討論,可以商量,我也可以坦然道歉、更正,要求自己更精進,那麼當權者,為何不能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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