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教師節,我在雜亂的桌子上收到一張折出簡單花樣的紙條,
娓娓敘述一、兩個月來對國文課的失望。娟秀的字跡寫得很直接:
老師,我不喜歡你的國文課!

這是我所收過最特別的教師節禮物。

她的質疑,大抵都與考試有關,我很少動筆寫板書,很少談修辭,
補充的內容多數與考試無關,談歷史,談哲學,渲染鄉土傳說,卻
不為大家整理重點。她問我:這樣考試怎麼考得好?

那一段時間,我常常會想起這張紙條,想起我走上講台的初衷。每
個質疑,雖與我的脾性喜惡相關,也反射出一直以來我對國文課程
的想像。我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師,然而我更不喜歡一再堆疊那
些壓縮扁平的記憶,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只是一本參考書。

那些修辭、章法,原只是進入語文叢林時,偶爾標注的痕記,怎麼
突然喧賓奪主,鋪天蓋地遮掩了原來的風景。剛出來教書那年,為
了老同學苦思許久的一個詞格,特地打電話請教黃慶萱老師,通話
末了,老師語重心長地說:「我常覺得,如果連老師都弄不清楚的
問題,怎好拿來問學生呢?」

修辭格越分越精細,不斷在形式的分際上推敲,這種玩索或許有某
種趣味。然而更多時候,只是讓學習者在一、二分的的差異裡,分
類又分類,迷失了更細微的東西。

美,或許與形式相連,卻與形式的分類全然無關。

不斷強調修辭,其實正拉挽學生進入一條歧途,而將美隔絕在外在
的雕琢變化上。於是滋味消失了,氣韻也消失了。對於沒有修辭可
講的作品,反而失去了品味的能力。

過度強調分類的學問,會讓讀書像一場折騰人的遊戲。

我把紙條收在我的抽屜,讓我時時有機會,對照著我曾經有過的想
像與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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