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翻著孩子們的週記,由於頭暈,只能跳躍地讀著,仍嗅得出最近在班上潛伏瀰漫的不安,隱隱然感覺茶杯裡的風暴還沒散去。只是不斷壓抑、扭曲、轉移乃至無方向的蔓延。

其實,我很難安然做個超乎孩子事外的人。可是我的理性,不斷在勉強自己做個安靜的旁觀者。如師如友,為師為父,但老師和父親、朋友的角色畢竟不同。

不適的感覺,一陣一陣的,又略略滲入煩躁的感覺。連剛才兩堂課嘟噥了些什麼,都不大記得。只隱約記著一個愛哭的白居易費勁地笑著說什麼湓魚頗鮮,江酒甚美,然後再也忍不住地哭著籠鳥檻猿。那種複雜的情緒轉折,孩子們應該很難懂吧!老嫗能解的白居易其實是很複雜的。而煩悶暈眩的我,也很難進入狀況。

讀著他們的生活瑣事和例行的懺悔,一個句子吸引了我,她寫著:前一晚,在球場上看到好多的螢火蟲。我喃喃念著,幾乎可以看見她臉上的表情,於是也跟著笑了。


這種孩子是能讀詩的孩子。


陳芳明曾經這樣寫著他和李家同的偶遇:一九九八年初夏,我偶然與他相遇於校園,他忽然開口:你是研究張愛玲的,你知道白流蘇嗎?我當然知道,那是傾城之戀中女主角的名字。他並不理會我的回答,卻引我到校園的一片青草地上,四周遍植的青綠小樹,在初夏的黃昏時刻,綻放著一串串的小白花。他說:你瞧,這些白流蘇都開花了。他神秘地微笑著,彷彿與我建立起某種默契。

我喜歡這種感覺,能進入這種氣氛的人,心底都藏著一份動人的單純。

陳芳明的意識型態和我南轅北轍,可是我卻一直很迷戀他的散文,或許正是出於這份感動吧!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nanluma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