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化為鵬‧鱟浮成島

我其實是個很喜歡參加喜筵的人，一是出自童年時止饞的記憶，一是
緣於躋身成年階層的想像。總之，都是一些十分幼稚的想頭。

這類酬酢，只要不牽扯人情好惡，不勾連利益，不要長途漫漫。我總
不願隨意缺席，讓人見得到面，可以敬茶、可以拱手、相互招呼、稱
謝，杯盤筷匙來往，觥籌交錯，閒話，豎耳，聳眉，憋笑，拉手，擺
頭，佯裝驚訝，嘖嘖連連。這是人情世故！

我看別人，我看自己，在這其中都覺十分有趣。

從眾家婚紗、喜餅、喜帖、婚宴、蜜月，我們身處局外，沒有新人的
那套繁雜擔負，不必管兩家拉扯較勁，總能閒心聽其俱道所以，津津
有味極了。聽到有趣處，我這有掌故癖的，總要鋪排比較一下各地禮
俗，紛說緣由，更有資深同事，逐一補充，娓娓其詳，漪歟盛哉！大
家哈哈大笑，把煩惱繁瑣留給新人就是了。

年過三十，但是許多資深同事，卻老把單身的我，當成大孩子看待。
於是在囍宴上，我沒有被殷殷關切的尷尬，反而樂得扯氣球，說笑話
，舀著一瓢一瓢的雞湯猛喝。

有一回喝得忘神，還要好友以手肘頻頻撞我，低聲說：無你是三工無
食啊喔！我才驚覺失態，所幸癡頑狂態慣了，也不太臉紅。倒是每逢
喜宴，自己就要說來解嘲。最近一次赴宴，盛裝的新娘敬酒時，還要
穿過眾人叮囑一下我：學長，這雞湯是替特地為你燉的，早上七點就
開始熬了，等下可要捧場喝光喔。滿座哄堂，我則不免再添一碗。

婚事繁瑣，但是爾愛其羊，我愛其禮。我總覺得禮俗的背後，仍深藏
著許多深刻的意義。在那刻，雖然妝扮不免奢華，姿態或許誇張，卻
是真有不捨，真有祝福的。

我總是在花儀上，刻意要寫上古老一些的賀詞。人生，總要有一些時
候，在繁文縟節中透出莊重和典雅。不論是愛情長跑多年，或者閃電
成婚，自由戀愛或相親媒合。我喜歡看著打在布幕上各幅影像。跨過
門檻，真是再一度的成年了。

愛情是氣，婚姻是理。茫茫生涯裏，生命有個依循的方向，再平凡，
也令人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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